人民币汇率新常态下 中国外贸企业的避险生存术

    徐志明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作为中国浙江纺织企业越美集团的董事长，他眼睁睁地看着企业去年高达几千万元的汇兑损失，却无可奈何。由于去年原油暴跌，非洲许多国家的货币亦大幅贬值，而这些国家恰好是越美主要的出口目的地。

    其实徐志明也做了套期保值来对冲汇率风险，但没料到这些国家的货币贬值那么快。今年春节附近一周的时间里，尼日利亚奈拉对美元贬值了约30%，这样的贬值速度对企业来说实在难以承受。

    “人家的货币一周就贬30%，人民币半年才贬了5%，现在又不贬了，跟国外不同步。”徐志明有些无奈，“我们国家是要顾及全世界的大局，人家是只顾及自己的利益。”

    出口形势仍在恶化，徐志明表示，现在只能从企业内部挖掘潜力，降低成本，并提高商品在国外的售价。虽然他也希望通过远期结汇从汇率上锁定成本，但他认为现在做远期结汇也有风险。“国内的汇率也不是按照市场在做，是政府有序的可控的在搞，也比较有风险。”

    徐志明已经暂停了新订单。“现在汇率波动太大了，做了就会亏。人民币如果不贬值我们就没法做，那就先不做了。”

    越美集团只是诸多被汇率风险伤害的中国企业之一，一些抗风险能力比较差的小企业，已经在去年这波新兴市场货币贬值浪潮里悄悄倒闭了。

    不过，越来越多的企业也已意识到，汇率风险是无法回避的。

    湖南省大型国有钢铁企业华菱集团选择尽量用出口钢材换的美元来支付铁矿石和设备来规避汇率风险，同时做一些远期结售汇来控制风险。

    “我们有出口有进口，大致上是平衡的。远期结售汇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都会做，但是我们也比较谨慎，规模不会特别大。一般在市场趋势比较明显的情况下稍微做一点。”华菱集团董事长曹慧泉称。

    更大一些的企业选择让专业机构来管理汇率风险。四川的新希望集团已在年前公告收购美国的蓝星贸易公司，让这家公司来打理新希望集团多币种之间的风险对冲。这种方式也是很多有大量海外业务公司的一贯选择。

    华润集团董事长傅育宁则表示，商业活动充满风险，而汇率风险是企业不愿意看到的，必须高度关注汇率的波动。“我们尽量采用当地的货币，希望能有天然的对冲，收入和成本的货币要匹配。”他称。

    也有一些企业在汇率波动中录得汇兑收益。中国石油（601857）集团2015年财务快报显示，通过提前购汇、延期结汇、偿还美元债务以及调换结算币种并结合远期、掉期交易等手段，该集团全年实现汇兑净收益125亿元人民币。中石油并表示，未来将会适度控制美元债务规模，并深入研究发行欧元债券筹集资金或置换美元债务等方案的可行性。

    对小企业来说，避险意识也在增强。安徽经营竹产品出口的高原每年都要向美欧出口几百万美元的产品，美元升值后他的利润比去年要提高了些。今年他依然打算和银行续签美元套期保值协议，只是推迟了签协议的时间。

    “今年比去年好一点，但好日子不一定长。现在看来银行对美元往上走的信心也不是很足，我要等一个更好的点位去签，签的越高，以后给我的价格就越高，风险就小一些。”高原说，“如果外面实在不好做，那我就回来做国内市场，抢其他人生意咯。”

    ——远期结售汇需求在下降——

    尽管越来越多的企业意识到了汇率波动的风险，银行外汇交易员的感受，却是最近远期结售汇的需求在下降。

    中国国家外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1月银行远期结汇的签约量37亿美元，上月为36亿美元。事实上从2015年8月之后，银行代客远期结汇的签约量就从以前的每月逾100亿美元锐减到不足50亿美元。有交易员称，这是监管层窗口指导的结果。

    2月和3月银行远期售汇的签约数据尚未公布，但交易员们表示，由于客户方向不明，这一数据将明显低于1月。

    “我们希望有更多客户在远掉市场做更多操作，但是在远期售汇有风险准备金，增加了限制。另外，还有很多企业并没有做远期购汇的习惯。所以远期售汇并没有看到比以前的量有增多。”一位股份行外汇交易主管表示。

    在他看来，客户并没有增加远期售汇的另一个原因是，央行的宏观审慎政策对实需要求比较高，有些做远期的大户被监管机构约谈后就不做远期，转去做即期。

　　另一家股份行外汇交易员表示，单纯做远期结售汇的需求一般是出于实需，这部分近来确实有所下降；而掉期一般都是寻找套利空间，由于今年以来掉期曲线一直下移且绝对值很低，很多远掉客户转去了离岸市场。

    不过在交易员看来，很多企业客户还不知道该怎样做避险，只是单纯的赌方向。年初人民币贬值预期旺盛，但春节后突然升值，让一些客户蒙受巨大损失。

    “有的客户只是按照贷款、存款到期来做的，套保做的比较少，损失还挺大的。”他称，“客户还是习惯汇率往一个方向波动，他们不管结汇还是购汇都在问我们是什么方向，而不是套保，现在估计也是给他们上上课。”

    在招商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谢亚轩看来，不经历811汇改，企业就没有意识到汇率波动不是单边的，而是有可能升也可能贬。越来越多的企业和个人在考虑对冲风险，但防范汇率风险无疑会增加成本和财务费用。

    “我认为相较于811之前，更多的企业认识到了汇率风险，但是不是有这个行动？其实大中小企业有所不同。可能小企业权衡之后觉得没必要做，成本太高。但是对企业来说，其实汇率波动才应该是常态，之前的单边或者稳定是不正常的。”谢亚轩称。

    ——企业需适应汇率双向波动的常态——

    针对人民币汇率的波动，中国央行副行长易纲在两会间隙对路透表示，中国的外贸企业应当逐步习惯市场上的波动。与其它国家货币相比，人民币对美元的波动性是最小的。

    “我们从2005年开始汇改，十几年年来人民币的波动性是非常小的，现在有一些波动，随时让市场释放动能是好现象。企业要适应状况，在外汇衍生品市场上，在远期市场，在套期保值工具上，多运用一些，来对冲风险。”易纲表示。

    而在一些企业看来，人民币应该有节奏有控制的贬值，一旦迅速大幅贬值将对经济带来极大危害。

    在艾美特小家电的董事长蔡正富看来，汇率还是相对稳定比较好。如果人民币大幅贬值，对企业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就算是好事也是短期的。

    “现在国际市场的需求已经比较差了，如果人民币一下子贬值太多，国际市场的需求也不会增加多少，而国内市场就会很难做。”蔡正富表示。

    高原觉得，做企业风险总是有的。虽然人民币对美元贬值对他的出口生意有帮助，但因为没有料到去年下半年美元会升值，去年他签的美元保值协议让他亏了很多钱。今年他做美元套期保值将更加慎重。

    “对于所有的企业来说，有好的时候也有坏的时候，坏的时候你要能挺过来，好的时候就是你赚钱的时候。”高原称。